民進會員倪陽獲評首屆全國科創名匠
讓我們一起走近倪陽,了解這位“科創名匠”背后的故事——
匠,意指靈動、巧妙,或在某一方面有突出成就的人。名匠,更是要在其專業領域內達到頂尖水平,被大家廣泛認可。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(以下簡稱華工設計院)總建筑師倪陽,正是這樣一位被譽為“兼具藝術家靈動與學者從容”的名匠。
倪陽出生在大學校園,一直也生活在大學里。他從小酷愛寫字畫畫。高考時,父親把他的畫拿給清華大學建筑系畢業的六叔看,六叔覺得他思想活躍,筆頭功夫不錯,建議他去讀建筑。就這樣,倪陽報讀了華南工學院(1988年更名為華南理工大學)建筑系。
初學建筑的倪陽對建筑學有著濃厚的興趣,本科期間成績獨占鰲頭,設計課更是常常滿分,是第一個獲全國大學生建筑設計競賽一等獎的華工學生,并以系第一的成績畢業。回想當年的求學經歷,倪陽意猶未盡:“我至今沒有發現比建筑學更適合我的學科。建筑學很有意思,是人文與科技的結合,除了感性還要有理性,需要很廣的知識面。”
畢業時,恰逢佘畯南、莫伯治兩位嶺南建筑泰斗在華工設計院聯合招生,他以優異成績考取兩位大師的研究生。畢業后,在何鏡堂院長的力邀下,他留在院里工作。
倪陽笑稱,自己這輩子都沒離開過大學,仿佛是從出生就注定要走的路。這些經歷也在他心中埋下一顆設計大學的種子。所以當2018年華南理工大學廣州國際校區設計招標時,倪陽毫不猶豫地報名并憑借過硬的技術方案一舉中標。
廣州國際校區
為達到“既要體現在地國際化辦學理念,又要體現新舊校區的傳承”的要求,倪陽和團隊成員走訪并調研了不少國內外大學校園,最終決定以“合璧”理念進行布局。“華工老校區歷經近百年風雨,積淀著深厚的歷史文化。采用‘合璧’除了是對國外大學街區網格化布局的‘在地轉譯’外,也是延續和回應華工老校區的空間基因,這種模式正好契合廣東地方傳統民居的梳式結構。”倪陽解釋道。
基于廣州國際校區的位置和氣候,在采用隔熱、通風、采光、防潮等傳統嶺南建筑設計手法外,在拔風井、立面遮陽等設計中,倪陽團隊還運用現代技術手段實現綠色節能低碳。同時,倪陽很注重建筑的空間節奏,將人的活動和空間布局結合起來,形成情緒收放。
倪陽認為大學是最理想的人居環境。他借鑒劍橋大學的布局,將廣州國際校區地塊原有的坑塘、水渠整合,構建自然濱水帶,“我想,以水系帶動整個校園是很柔和、浪漫的事。學院區放在河南邊,生活區放在河北岸,還有豐富的庭院、草地、濱水空間,在河上通過幾座橋的設計,讓師生們在行走、觀景、交流等活動中不期而遇。在瑯瑯的讀書聲與鳥語花香的二重奏下,最具朝氣的年輕人在里面生活著,這種安靜與活潑的耦合特別有意思。”
在倪陽和大家的共同努力下,廣州國際校區的“中西合璧”實現了歷史傳承、時代技術、地域氣候、人文活動等多維度的耦合,很好地詮釋了他提出的“新嶺南建筑關聯設計”理論。
倪陽在工地現場勘察
談起“關聯設計”,倪陽喜歡以粵菜烹飪類比:“有一位粵菜廚師跟我說,粵菜講究保留食材原始味道,其精髓是通過對鹽的運用,利用味覺整體的關聯性吊出食材的鮮和甜。真正考驗粵菜廚師的,是對鹽的拿捏。”這引發了倪陽的思考,他發現這恰是“關聯設計”的內在邏輯。廚師在烹飪中把握新鮮食材與鮮甜口味間的內在聯系,使用“鹽”將其顯化,建筑師在設計中把握建筑與時間、地點、人的活動間的內在關系,使用設計手法把這些靜謐的關聯調度起來,恰如粵廚對“鹽”之琢磨。
然而“關聯設計”的理念,并非在一朝一夕間誕生。
倪陽認為,一方面是深受導師們的影響。在攻讀碩士學位期間,佘畯南和莫伯治兩位院士的悉心指導,讓倪陽的水平突飛猛進。在工作后,他又攻讀了何鏡堂院士的博士學位。談起老師們的指導,倪陽充滿感激:“佘老師在設計時對人在建筑里的空間關系特別關注,強調以功能主義做設計,莫老師則對嶺南的氣候、環境與建筑間的關系有獨特見解,還有何老師所提出的‘兩觀三性’理念,都深深地影響著我。可以說,沒有老師們的培養,就沒有我的今天。”
另一方面,則是倪陽的積累和沉淀。36載工作生涯里,他主持或合作主持了大量具有影響力的作品,包括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擴建工程、上海世博會中國館、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、華南理工大學廣州國際校區和逸夫人文館、廣州國際會展中心、珠江新城西塔、廣州文化館新館、福建晉江會展中心、南京城墻博物館等。這些作品充分體現了他作為建筑師對人文環境條件的考量,以及對社會的責任和擔當,“關聯設計”理念也在這些作品的設計中萌芽、成型、實踐。
珠江新城西塔
比如在珠江新城西塔原來的設計方案中,三角形的西塔只有一面對著珠江。“西塔輻射的視線以及空間區域,在于更加廣闊的城市結構之中。”于是,倪陽建議把西塔順時針“轉身”75度,以獲得更多的景觀面積和向陽面積。最終,他成功說服了英方設計師,這一旋轉,不僅使得原本略顯板直的沿江立面變得富有層次感,而且為西塔增加了約9萬平方米的向江面使用面積。此外,西塔的整體結構是一個斜交的網狀梁柱體系,倪陽帶領團隊通過設計改良,將原有節點進行優化,使建筑既符合標準,又節省了約1.2億元的建造投入。
經過一路的積累和沉淀后,在大家眼里,倪陽早已功成名就,然而此時他卻刻意放慢了腳步。他回憶道:“雖然各方對我作品的反饋都不錯,也獲得了一些獎項,但我還是會有迷茫,不知道過去的方向走得對不對、未來該怎么走。”為了找到答案,2011年,倪陽選擇前往哈佛大學進行為期一年的訪學。他回憶道:“主要是拓寬一下自己的思路。在訪學期間光是講座我就聽了150多場,通過與老師、同學們的交流,完善知識體系中的漏洞。”
倪陽在國際會議作講座
有一次,倪陽求教于哈佛大學設計學院院長皮特·羅。對方說:“你做的東西太注重美,可能是你從小的訓練造成的,你應該更注重一些有趣的東西。”這引發了倪陽的思考,在做設計的時候,更多考慮的是建筑的趣味性,而不是單純說好看還是不好看,“好的建筑,你進入它的空間,在里頭參觀走動的時候,可能會感覺環境跟你產生一些聯動的作用,會吸引你不斷地走下去。”
就這樣,在他證和學習中,倪陽對自己的設計理念更加堅定。在2021年4月的第五屆“U7+Design中青年建筑師設計論壇”上,倪陽發布新書《關聯設計》,歸納提出“關聯設計”理念,即在現代建筑創作中,回歸建筑的原點,通過對“時、地、人”三個維度的關聯性思考,發現它們與建筑之間無聲的關聯,探索建筑內在的生成邏輯,并用建筑語言來回應,指導理性設計,實現理性與人文自然的自洽。這是倪陽在設計理論上的重要里程碑。
在華工設計院工作的36年里,倪陽遇到過很多誘惑,特別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和本世紀初期,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,像他這樣的建筑設計專家非常受青睞,高薪聘請他的公司比比皆是。面對這些,倪陽不為所動。他說:“我和華工設計院是互相促進的過程。華工設計院給予了我取得成績的機會,我通過自己的付出,盡力推動華工設計院往更好的方向發展。所以,留在設計院能在更大程度上實現自我的價值,并能更多地幫助他人、回報社會,甚至讓學生們可以站在我們肩上繼續發展,這是挺有意義的一件事。”
帶著這一份篤定,倪陽打造了“產學研+”人才培養平臺,培養了一批具有社會責任感、在建筑領域發揮中堅力量作用的優秀學生,一流科研與一流教學都在他身上得到充分體現。在倪陽工作室里,學生們總是親切地稱呼他為“倪老師”。博士生邱越感慨道:“倪老師經常教導我們:凡事都不要只是試試看,要做就要做到最好,不然就不做。在這種嚴謹求精的態度下,老師工作很投入,常常工作到很晚,哪怕是周末和節假日都會經常和大家交流、分享,鼓勵大家多思考、觀察和做方案設計。他在工作和生活中的言傳身教,也深深地影響著我。”
倪陽與畢業學生合影
當被問及,工作這么多年是怎么堅持下來的時候,倪陽說:“因為熱愛!我本身就樂在其中。所以晚上十一點后,我一般不敢想設計的事,一想到設計就很容易興奮,到凌晨一兩點腦子里都是設計的事情。”
歲月不改真本色,現在的倪陽依舊懷揣著對專業的熱愛,充滿朝氣與熱情。正因為他的執著與堅持不懈,他超越設計征途中的每一個難處,在建筑藝術的殿堂里探索前行。“我想多做點設計,為社會做點事,就這么簡單。”
匠人匠心,擇一事,終一生。在這個被稱為“卷王之王”的行業里摸爬滾打數十年,也有人問過倪陽:“如果時間倒流,讓你重新回到1981年高考后填志愿的夏天,你會選擇什么學校和專業?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職業的機會,你會選擇什么行業?”
倪陽毫不猶豫地回答道:“如果時間重來,我還是會跟那個帶著些許稚氣和懵懂的少年說,選擇華南理工大學建筑系,以后做一名建筑設計師!如果做一件你不喜歡的事,還要做三十多年,是特別痛苦的。但當我拿起筆寫寫畫畫的時候,是很喜歡、很享受的感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