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星腔唱家”梁玉嶸:舞臺藝術工作者有三條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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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說,粵曲平喉中的星腔“天生悲切”。始創人小明星在行腔運氣、吐字轉板、聲韻格調等方面自成一家。唱到某些仄聲字,往往吐字之后突然休歇,唱者聽者皆有欲說還休的戛然。短暫空白,長嘆再起,一停一斷,個中滋味零落飄然。
時至今日,平喉四大家的唱腔,僅“星腔”流傳下來。星腔第四代傳人粱玉嶸,在深得“星腔”精髓的基礎上,將現代藝術和傳統粵曲相融,用一己之力為粵曲的傳承辟出一條新路。
10月21日下午,著名粵曲演唱藝術家、國家一級演員梁玉嶸做客廣州文藝市民空間“大師藝術課”,改唱為談,同粵曲發燒友們一道,回望自己30年從藝風雨。
基本功
琴弦上鋪毛巾練得“無聲琴”
“一開始我聽到有人叫我‘大師’,我忐忑了很久,實在承蒙大家厚愛。”梁玉嶸還未登臺,臺下早己熙熙攘攘,老少戲迷從各處趕來捧場。恍惚間,競有種身在戲院等待開場的熱鬧。“我很少用麥克風講話,都是唱歌多。誰知這話筒一拿,足有三十年過去了”,她說。
梁玉嶸自小在粵劇團里長大。父親曾是佛山青年粵劇團團長兼主要演員,小玉嶸跟著父親看演出、聽演唱,對粵曲有了天然的好感。上中學時,廣東音樂曲藝團來招生,父親便陪著小玉嶸去試一把,誰知當時的面試官,正是粵曲屆的大咖名角白燕仔。
“那時候面試結束,有些老師說我年齡小,長得也不夠俊俏。但白燕仔老師執意要收下我,最終還是被錄取了。”時年11歲,梁玉嶸的粵曲路起步很早。
到學校的第二年,學校要求每個學生掌握一門樂器,梁玉嶸被分配去學揚琴。由于年齡小,技巧掌握得不夠準確,梁玉嶸每晚都要在琴房里練三個小時的琴。因為琴房的后面就是老師宿舍,為了不打擾老師休息,大部分學生會趕在老師休息前離開琴房。
“大家基本上練上兩個小時就走了,但我總覺得不夠,還是想再練一個小時。”為了不打擾老師休息,梁玉嶸就把毛巾鋪在琴上。這樣子琴弦就不會發聲,同時自己還可以練手感、練壓弦的力度。于是,這種“前兩小時有聲,后一小時無聲”的練琴習慣伴隨了梁玉嶸兩年。
臨畢業的時候,班主任留給她一句評語:“梁玉嶸是班上收獲最大的,因為她用四年學了兩門手藝。”邊學揚琴邊練唱功,4年里梁玉嶸不斷練習“一心二用”的功夫。調在口中手在弦上,口手配合,她逐漸掌握了彈唱結合的本事,也為后來的舞臺表演打下扎實基礎。
初登臺
放棄簽約香港堅持走粵曲路
1988年,梁玉嶸大學畢業。那個年代粵曲很低迷,而港臺流行歌曲則以快節奏、多變化,不斷在大陸樂壇掀起風浪。身邊不斷有朋友轉頭去發展流行樂,剛從曲藝團走出來的梁玉嶸不知去向如何。
“四年里的每一天,學校都有老師來給我們上課,風雨無阻,這份恩情我一直放不下。”梁玉嶸回憶,那時曾經有香港電視臺想和她簽約,讓她去香港當藝人,可她還是決定留在廣州。“對學校和老師的感恩之情,一直在我血液里。所以直到最后,我都沒有選擇流行音樂這條路。”
她想真正把四年所學用起來。畢業之后,梁玉嶸最終選擇在廣東音樂曲藝團工作,第一個舞臺就是一間酒家的曲藝茶座。“那個舞臺不大。但是每天都有很多觀眾,他們來自五湖四海,是那個舞臺鍛煉了我。”
初出登臺,排練時間不多,表演任務卻不少。由于常來酒家聽戲的都是些老戲迷,一個禮拜唱下來,歌曲不能重復,一周至少唱7首不同的曲子。在學校時梁玉嶸所學多是唱段,而登臺則需要駕馭完整的曲目。所以每晚演唱結束,梁玉嶸都要加班做大量練習。“
舞臺是一個嚴肅的、神圣的、不容出錯的地方。”梁玉嶸看重舞臺表演,只有真正做到曲不離口,才能在舞臺上熟練演繹。“當我站上舞臺,拿起麥克風,就只剩下一個原則:就是對每一個買票來聽我唱歌的觀眾負責。讓觀眾抱著欣賞的心態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,讓他們覺得這票買值了。”
開個唱
紅館首開個唱火到自己買不到票
作為“星腔”第四代接班人,年輕的梁玉嶸嗓音得天獨厚,擁有許多女生難以駕馭的低音,可以同男平喉一樣唱C調,將粵曲唱得剛柔并濟,綽綽有余。但當她唱柔情悲怨的歌曲時,又能發揮女性特點,唱得欲斷還連、凄婉哀怨,纏綿悱惻。這使得她在學唱前輩唱腔流派“星腔”的蕓蕓后輩中一枝獨秀,迅速在省港澳及海外華人社區搶占市場,成為萬人追聽的新一代“星腔唱家”。
如果要去香港開拓市場,就一定要在紅館開個唱。2000年,梁玉嶸決定將演唱會開到香港,成為國內第一個在紅館開個唱的粵曲藝人。誰知開演前20天,演唱會的票就售罄,連她自己都要不到票。后來只好加位,一直加位到離舞舞臺不足兩米。
“因為要唱一整晚,所以背曲子是個艱巨的考驗。”個唱前,梁玉嶸提前10個月開始準備,坐著背、站著背,“就算半夜我睡著,你把我叫醒起來,我甚至可以把歌倒著唱一遍。就是不能把任何一個未經過裝飾、用氣和處理的腔調搬上舞臺。”紅館的演唱會結束,反響很大,好評如潮。
2003年,梁玉嶸再度在紅館舉辦個人演唱會,演藝事業走上新的臺階。
如今從藝已過30年,梁玉嶸說雖不長不短,卻足夠回望。“我認為舞臺藝術工作者有三條命,本命、藝術生命和事業使命。”對她而言,本命正直善良,藝術生命穩扎穩打,這都是成為一個合格藝術工作者的必經之路,如今她更在意的是自己肩上的藝術使命。
“比如兒童粵劇,除了帝王將相、才子佳人,我們更需要一些真正適合兒童演繹的劇目主。”她舉例說,如今很多粵劇作品和兒童的身份年齡脫節,她更希望能多創作一些適合兒童的題材,真正讓兒童走進粵曲藝術。“有時我會想,如果這個行業真的沒了接班人,我覺得這是我的過錯。想這些的時候,我自己也會出一身冷汗,感到彷徨不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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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文章來源于“廣州文藝家”第五期(總第183期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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