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火白粥不動聲色地滋養著廣州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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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粥有何好食呢?全中國哪個地方沒有白粥?白粥就是拿一小撮白米放到鍋里,加點兒水煮的稀飯。如果用一字來形容其味,就是“寡”。白粥有何好食呢?全中國哪個地方沒有白粥?白粥就是拿一小撮白米放到鍋里,加點兒水煮的稀飯。如果用一字來形容其味,就是“寡”。
然而廣州白粥不同,如果你嘗過一碗貨真價實的廣州白粥,你就能領略廣州的美食精粹。廣州人煲白粥,先要將米洗干凈,然后用油、鹽略略腌一下,等砂鍋里的水大滾才下米。明火白粥講究“明火”,米在開水里翻滾,開一朵朵白白的米花,煮粥的人要拿個長勺在粥鍋里不斷攪拌,這樣煮出來的粥才夠“綿”。 說到這“綿”字,會使人想起布帛,當白粥煮好后,粥面會凝出一層薄薄的如冰一般晶瑩的粥皮——我家自梳姑婆說這叫“糜”,是米的精華,是大補的。在沒有牛奶的年代,這白粥的“粥糜”代替牛奶哺育了廣州的孩子。每一次吃白粥,我都會無限虔敬地小心翼翼地先吃“粥糜”,然后用小湯匙把粥裝上,慢慢傾下,這時我會看到一道散發著米香的小瀑布緩緩而下,粥碗就如七星巖的飛水潭,騰起一層白霧……
在兒時的一些特別的清晨,當家里有錢給我五分錢吃早餐,雖然只可以吃一分錢白粥和四分錢“齋腸”,但已經是我的最高享受了。每一次,我都幾乎重復那個制造瀑布的動作,然后用嘴巴輕輕地吹碗里的粥“糜”,細細地品味“糜”,盡情地汲取大地恩賜的營養。這時,白粥是何等的甘醇。
加上白果腐竹煲的白粥,是白粥中的上品,在甘醇中多了一種獨特的香氣,如果與順德大良牛乳同食,那種甘味無法形容,只記得姑婆看著我們吃牛乳白粥是總愛說一句:“這是皇太子才有資格食的啊!”我不辨此話之真偽,卻能品出其中的份量。
加上干瑤柱(干貝)煲的白粥是白粥中的極品,此中除了甘醇、芳香還多了一種“鮮”味,品味瑤柱白粥,坐擁的是海洋和大地——人類賴以生存的兩大基地,其中的滋味是君王的滋味。無怪乎“表哥”茶餐廳開張時將這樣的白粥賣到六元錢一碗,而且還大有人食。
廣州白粥又是廣州粥品之母。廣州所有著名的粥品都以白粥為“粥底”,如果一煲白粥沒有煲好,即使你放多少貴重的肉料,都無法讓食客承認是一碗好粥。
生在廣州幾十年,受過多少美食的引誘,可我對白粥依然不離不棄。女兒發燒,我煲一煲白粥;女兒肚屙,我煲一煲白粥。清熱清毒,“藥”到病除,這是廣州人祖祖輩輩傳下的“獨步單方”,萬應萬靈。白粥還可以治鄉愁,出差外地,時間一長就會想念白粥,只要買了回家的飛機票,肯定會打電話給家里:“我返黎啦,煲白粥!”
生命中無數個星期日的早晨,我都會吃一碗明火白粥。輕輕攪拌碗里那綿綿的米漿,讓屬于大地的那種純凈的芬芳鉆進體內,我覺得自己在經受一種特別的洗禮。一碗白粥,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具體的內容,但卻有無窮的內蘊。一如一向低調的廣州人,不張揚,淡虛名,卻有驚世恢弘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