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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劉小玲:西關趟櫳

                信息來源:民進廣州市委會 時間:2018-05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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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廣州西關古老大屋的門口有三件“寶”——雕花矮門、大木門、趟櫳。這是廣州民居的獨特風景。尤其是那趟櫳,像一扇透風、透光的大窗戶,既可防盜賊,又可看風景,可以算得上是最古老的“防盜門”吧。

                  雖然,當我們睜開眼睛第一次看世界,就會看到那把藍天分割為一個一個淺藍方格的木欄柵,母親告訴我們這個安裝在大門外面的沿導軌可開可合的東西叫做“趟櫳”。但我一直不知道這兩個字的真正寫法,我寫了好多年西關故事,我喜歡把趟櫳寫成“趟籠”。因為在我的童年記憶里,趟櫳很像是一個籠子,我們站在那橫向的木欄柵里面向外望風景,就很有在籠子的感覺。

                  那時候,母親上街,但不想帶上我,便把我留在家里自己玩。她在大門邊放一張小板凳,幾粒糖果,說一聲“乖,自己在家玩。”然后隨手把趟櫳一關,只聽得門后面“砰”的聲,有一塊木板放了下來,穩穩地頂住了趟櫳。這時任十個“大只佬”都推不開趟櫳,我便如小白兔般關在籠子里,即使籠子外面有大灰狼,也會感到很安全。

                  我們西關人是被“趟櫳”這“籠子”呵護著長大的。嬰兒時期,剛開始學站立,有多少人是扶著趟櫳的木條顫巍巍地站起來的;走人生的第一步,同樣是從趟櫳開始,扶著木欄柵小心地挪出第一步,然后是第二步,蹣跚、蹣跚,世界就這樣從趟櫳開始延伸。及至能獨立地站在這世界上,我們又在趟櫳上學習攀登。不分男女,從趟櫳最低的一級開始向上攀登,這時,我們的長輩會站在身邊,充滿鼓勵地說:“乖乖,勇敢點,向上爬!再勇敢!!”呵呵,只要勇敢,只要不放棄,世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在我們的腳下。趟櫳,多么溫暖的人生啟蒙老師啊,我們都有幸得到他的訓練,練了筋骨,練了膽識。

                  我喜歡坐在趟櫳的橫木條上作蕩秋千狀——一邊雙腿晃蕩著,一邊看門外的景致。看同伴在對面屋前跳橡皮筋,“小皮球,香蕉油,馬蘭開花一十一……”我雙腿晃蕩也隨著她們跳橡皮筋的節奏;看街上紅男綠女,花枝招展;看街坊阿姨阿嬸阿婆買菜經過,便甜甜地叫喚一聲:“香姨好!”“三婆早晨!”必定會賺一聲“乖!”附帶兩粒糖,或者一塊酸羅卜。

                  而最享受的是和同學坐在趟櫳里說悄悄話的時光。放學后,做完功課,隨便到哪一家的門口,把腿伸進趟櫳里,一坐就是大半小時。假若碰上賣雪條的,那就更美了。

                  男孩子對趟櫳的鐘情肯定比女孩子更甚。他們常常在趟櫳上玩各種游戲。

                  記得兒時玩伴中有兩個在趟櫳里玩出故事來的人。一個腰圓膀粗頭大的叫“添壽”,一個長得(不大不大)細細的叫“鷓鴣”。一日,添壽家的大人外出訪客,因為添壽調皮,他媽媽不愿意帶他出席,便把他關在屋里。添壽覺得無聊,就跑到趟櫳上玩。這時,好朋友“鷓鴣”剛好路過添壽門前,他看到老友被困,便來“救駕”。只見“鷓鴣”把頭往趟櫳里一塞,身子一縮,人就進去了。他一會兒在添壽身邊玩一下,一會兒又從趟櫳里鉆出去,瀟瀟灑灑,像一條泥鰍般自由,惹得猶如困獸般的添壽眼睛都要冒火了。添壽也學著“鷓鴣”的樣子,把頭伸進趟櫳里。“添壽,加油啊!”“鷓鴣”站在門外,吶喊助威,他真心想老友能“逃出生天”,和他一起在大街上玩。可是,添壽的塊頭太大了,頭伸進兩條木條間,肥屁股卻過不去。這時頭伸出了門外,因為大耳朵的關系,又退不回去了。就在進退維谷之際,添壽媽媽歸來了。只聽一聲“怒吼”:“你們找死啊!”把兩個孩子嚇得魂飛魄散。“鷓鴣”一陣風似的跑了,剩下個添壽漲紅了臉。媽媽左手叉腰右手掌作彎曲狀,用手指的關節狠狠地敲在添壽的頭上。添壽疼得大叫一聲,肩膀往里一縮,頭“出來”了,但額頭馬上起了一個圓圓的“高樓”。

                  吃了趟櫳苦的添壽不甘心,決心又報復“鷓鴣”。又一日,添壽遇上“鷓鴣”,添壽要和“鷓鴣”比賽爬趟櫳。這可是“鷓鴣”的強項,看來添壽有點“吾識死”。以為“贏定”的“鷓鴣”當然樂意。只聽添壽說聲“一、二、三”! “鷓鴣”便像猴子般向上竄。一心想取勝的“鷓鴣”三下兩下就到了頂,那被勝利沖昏了的腦袋“轟!”的撞在大門的橫梁上。“哇——”“鷓鴣”疼得“哇哇”大哭,手一松,從趟櫳頂上掉了下來,跟上回添壽一樣,后腦勺馬上起了一個“高樓”。

                  這是我看到過的關于趟櫳事故最“慘烈”的一回,后來,我看見“鷓鴣”的腿纏了好長時間的紗布。不過,“好了傷疤忘了痛”,“鷓鴣”和添壽依舊是老友,而和趟櫳做“老友”的,還有“大頭城”、檸檬、楚雄一班人。這些人和事依舊沉淀在時光的記憶之中。

           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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