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鳳平:端硯----肇慶的文化名片
在肇慶包公文化園,看了栩栩如生的“包公擲硯”場景后,那成為千古佳話的重重一擲,竟莫名地激起了我對端硯的好奇。雖身為端州人,但我對作為四大名硯之首的端硯還不大了解,我不明白那黑黑灰灰的石頭為什么會被歷代的文人墨客珍愛。之后,我花時間去找尋端硯的蹤跡,去揭開端硯那一層神秘而又閃亮的“黑面紗”——
名 硯 之 首
在千多年前北方那個才子云集的科場里,白雪皚皚,天凍極,地凍極。考生硯中的墨凍結了,考生手中的筆停下了,一切仿佛都被冰雪凝固了,在周遭的停頓中,只有一名來自端州的考生在刷刷地作答,也只有他的硯臺上盈動著一汪墨。噢,那是怎樣的一方奇硯呀?奇跡,震懾了各地的考生,驚動了高高在上的帝王。端硯,就是如此的傲然出場,如此的一下子名揚天下。
端硯,產于端州。它石質堅實,叩之不響,磨之無聲,剛而不脆,柔而不滑,貯水不耗。用手撫之,手感嫩滑滋潤,有撫摸嬰兒肌膚的感覺。端硯品種繁雜,其中最有名的是老坑硯(曾是朝廷貢品)。老坑石深藏于西江河底幾十米深,洞中終年冰冷潮濕,因此石質含水量高,無論酷暑還是寒冬,用手按其硯心,頓時湛藍墨綠,水氣久久不干,呵氣就可研墨;比老坑石次點的是坑仔巖、宋坑、梅花坑等。無論何種硯石都石色豐富多彩,石品花紋絢麗多姿:有潔白如高空晴云的魚腦凍;有閃著金光銀光的金銀線;有如初展蕉葉的蕉葉白;有純渾無瑕的翡翠綠……種種圖案都渾然天成,令人驚嘆。
我見過兩方奇硯,一方名為《紫花虹霓》:將硯置于水中,可見彩虹一道,跨硯池之半,如虹飲澗,硯池中隱約間有紫花閃耀。另一方名為《夜月柳影》:硯池中一圈淡白而微黃的石眼是月,月下那些暗綠色的飄飄搖搖、斷斷續續的石紋就是柳,柳枝間還隱約的見到兩只小鳥。嘩,造化真是神奇,端硯真是幸甚。
古人癡愛端硯,除了端硯的天生麗質外,更主要的是因它的實用性。無論何種端硯,用它來研墨,都能下墨如風,發墨如油,那有著珍珠的光澤的墨汁寫起字來特別的流暢,特別的鮮亮,特別的歷久常新,蟲蟻不蛀(據說因端硯含有鐵離子)。
端硯的得天獨厚,使之理所當然的成為天下眾硯之首。
珍 品 難 尋
茫茫大地,能讓神石駐足,是上蒼恩賜,是端州之福。但山靈惜寶,拒人于外。要想得到珍貴的硯石,端州的石工付出的是無數的血汗。
山野莽莽,石洞深深。每一次進洞,每一次采石,對石工來講都是一次挑戰,一次賭命。因此,石工們每次進洞前必以香燭禮拜天地。在香火繚繞中,在喃喃祈禱聲中,石工手持火把被人用繩吊下洞去。洞中,漆黑一片。眼前,只能看到昏紅的一團;腳下,是齊腰的冷水。在仿佛要將人吞噬的幽深黑暗中,在冷水的浸泡中,石工舉起顫抖的手,哐,哐,哐,擊在巖石上的鑿如擊金屬,在費力的鑿擊中,石工汗如雨下。好運時,石工能用汗水換來佳石;不幸時,石工就會隨著轟然的一聲長埋洞中……
在無數次的尋尋覓覓中,在付出血的代價中,端州佳石始露于石工面前。端硯坑大多集中于肇慶市郊羚羊峽一帶,分為水坑、旱坑兩種。要想在水坑采石,首先要解決積水問題。由于石洞低矮狹長,古人又無抽水機,石工們就只能幾十或幾百人的排排坐在洞中,一個個的將裝水的甕往上傳至洞口,如此做一、兩個月,積水始得涸,石工方能進洞取石。
采石的艱辛,曾感動過一代文豪蘇軾,他曾寫詩贊曰:“千夫挽綆,百夫運斤,篝火下縋,以出斯珍,一噓而見泫,歲久愈新。”
對旱坑石的開采,亦有唐朝的詩人李賀贊曰:“踏天磨刀割紫云?!鄙咸煜碌兀餮骱?,端州石工為的就是那一方令無數文人墨客夢寐以求的神石。
精 雕 細 刻
正因為硯石的珍貴難求,千年以來,端州硯工都以一顆顆虔誠的心,以一雙雙靈巧的手來承托著端硯的貴重。對每一塊得來不易的硯石,端州的硯工們都視之為珍寶,細心的呵護,竭力的將硯石本身所具的神韻雕出。
端硯展覽館里,陳列著歷朝歷代的端硯珍品。在展覽館的大門側,豎著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端硯,端硯上那半人高的迎客松從懸崖邊凌空飛出,姿態優美,蒼勁有力。那些飄逸懸空的松葉一層層地、錯落有致地鏤空而刻,哎呀,如此有立體感的松樹是如何刻出的呢?我問旁邊的工作人員,工作人員說不清楚,她只知道這硯由一位制硯師傅刻了一年多。嘩,這么長時間,看來,端硯的聞名,應該離不開端州硯工對它的付出。
在大端硯旁,是一方名為《荷趣圖》的端硯。只見硯池中高高的挺立著一朵盛放的荷花。荷花的片片花瓣是那么的圓潤順滑,線條流暢。在那精致的如小酒杯的蓮蓬上,停著一只淡棕色的蜻蜓,蜻蜓的大眼圓圓,身子細長,尾巴翹翹,翅膀薄如蟬翼,六條細如絲線的腿輕輕的踩在蓮蓬上,要不是它被厚玻璃罩著,我真想向它吹口氣,看它會不會被我吹走。如此輕盈逼真的一只蜻蜓,端硯藝人究竟是如何雕出,我無法想象,我只能贊一句:端州硯工巧如神。
大大的展覽館內,一方方的端硯,就是一幅幅精美的風景畫。一路的看下去,我就直覺得我的眼前有魚在躍,鳥在叫,龍在騰,花在吐芬芳……
在端硯展覽館轉完一圈,我心中明白:端硯的珍貴,是造化的恩賜,更是無數端硯藝人心血的結晶。
硯 都 名 片
在我的電腦臺上,放著一方名為《醉秋月》的端硯。這硯出自名坑梅花坑,硯池中有一如五角硬幣般大的石眼,石眼洇洇朦朦的,恰如一輪融著無限柔情的秋月。秋月下是對月起舞的狂放詩人以及怒放的菊花。當初我買這硯是因為喜歡硯中的畫:那醉人而又帶點詩意的秋月,那秋月下澄凈的硯池,能帶給我寧靜的感覺。要是凝視一會,我甚至感覺到硯中的秋風會鉆過詩人的長袍而吹到我的臉上,我太喜歡這種有點蒼涼而又有點夢幻的感覺了。
本來,我極不喜歡厚重沉悶的色彩,可面前這不灰不黑的石頭,怎能如此的打動我這顆對色彩極之敏感的心?是因你沾有水的精魂?融有九淵的神髓?歷過萬年的滄桑?還是全賴端硯藝人的一雙巧手?我說不清楚,我只覺得,這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、最神奇的閃著玄光的一種灰黑,是一塊被大自然和端硯藝人注入了“魔力”的神石。
端硯,早已已成了肇慶的文化名片,愿這張積淀了千年文化底蘊的非常有分量的、有“魔力”的名片能置于世界各地朋友的案頭上。
作者簡介:趙鳳平,女,中國散文學會會員,肇慶民進會員。曾在《人民日報》《廣州日報》《深圳晚報》《中國作家網》《中國散文網》等刊物、網站上發表了100多篇散文,曾獲冰心散文獎,肇慶市文藝精品獎。